江南《龍族Ⅰ火之晨曦》、《龍族Ⅱ悼亡者之瞳》、《龍族Ⅲ黑月之潮(上、中、下)》、《龍族IV奧丁之淵》、《龍族V悼亡者的歸來》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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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前就看完 韓國作家-李榮道-寫出磅礡的西式玄幻《龍族》 
今年中看完中國作家-江南-寫的超長中式玄幻《龍族》
喜歡的句子超多 懶得整理 直到年底休假才整理完= =

雖然只四部六卷 
但這今昔兩國的龍族 好看度用"不分軒輊" 不算過譽 
總之 超熱血 感人 精彩 收穫多 大推

p.s.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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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小說中的成功作品 就是能多角化發展
例如 遊戲 戲劇 電影 動畫...等
本書作者著作質量俱佳 絕對是賺翻了~

2.
每個女主角都描寫得頗正且有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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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09:18 2020/12/10


===喜歡的句子 摘錄===


  何必呢?他有時候也跟自己說。像個傻子似的等啊等,等四個小時,說兩三句話,好像是蠻不值的。

  可這種事情誰算得出來值不值?

  「你要是也看星星,你就會想啊,要是沒有外星人,宇宙那麼大,直徑幾百億光年,一束光從宇宙這頭跑幾百億年才能跑到那頭,中間要經過很多很多星系,但是只有在地球的時候才能遇到人,但是光經過地球連一秒鐘都不要,幾百億年裡只有一秒鐘會遇到人,那才很奇怪,對不對?」路明非說。

  「孤獨感?你剛才暗指光的孤獨感?」葉勝插了進來。


  「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啊。」葉勝說。

  有一天哥斯拉在QQ上跟小女孩說我要死啦,我的電池液都流光了,我快沒電了。

  小女孩說你真逗,你還以為自己真的是個大機器人吶?你不想說了就不說了唄,我們明天見。

  哥斯拉說跟你聊天的感覺真好。

  然後它被迫斷線了。在遙遠的行星上,一隻暴躁的小狗跳上一架巨型機械人的殘骸,用利爪撕裂了它的電路。


  文學社的群裡安安靜靜的,陳雯雯不在,絕不會有人討論什麼文學。大家討論文學的美,主要還是因為繆斯的美,繆斯穿著白棉布的裙子坐在陽光裡,長髮披散,這才是文學的美。

  路明非不信。他記得那個下午,教室裡只有陳雯雯和他兩個人,他在擦黑板,陳雯雯穿著白棉布裙子,運動鞋,白短襪,坐在講台上低聲地哼著歌,夕陽的斜光照在新換的課桌上。窗外的爬牆虎垂下來,春夏之間的傍晚,格外安靜。陳雯雯忽然扭頭問路明非,你加入不加入我們文學社?

  路明非覺得自己彷彿石化了,只剩一顆心突突地跳。窗外的花草瘋長,夕陽下墜,蟬鳴聲彷彿加速了一百倍,時間從指間溜走,光陰變化,而他和陳雯雯的凝視好像是永恆的。


  「底線一定要有負三米這樣的高度!」芬格爾把手貼在地面上,「就是這樣,再往下挖三米,就是我們的底線!」

  「太有道理了!」路明非被師兄感動了。

  「在這個天才和瘋子都多如牛毛的地方,底線要有,但是不能高於負三米,否則一定完蛋。」

  「孤獨地死去,一點兒也不覺得難過麼?」路鳴澤扭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路明非,「哦,我忘了,其實你從不覺得自己孤獨的。真可悲啊……」路鳴澤的聲音低沉得遠不似他的年紀,「比孤獨更可悲的事情,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孤獨,或者分明很孤獨,卻把自己都騙得相信自己不孤獨。」

  「但是真正的精英,永遠都會被世俗看作瘋子!好比尼采!他死去了,但他是那個時代真正的精英。」愷撒像是個打了雞血的古希臘演講家,有力地揮舞手臂,「因為世俗,是不能容忍和他們不一樣的人的!他們也不能容忍精英,因為他們愚蠢!」

  美女漫畫家夏達那本《子不語》的書上,有句漫畫台詞說:「錯過,不是錯了,而是過了,」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所謂「絕影」只是一個傳說,布加迪威龍是世界上最快量產跑車,可它跑不過時光,也跑不過早已注定的命運。


沒什麼對錯。其實他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討這家人的喜歡,就像對一個女孩,因為她不愛你,所以你做什麼都是錯。

  因為不愛,所以都錯。


  你需要付出的……只是心底裡那點小小的溫軟,從此堅硬如鐵。


他低著頭,看著大滴大滴的雨砸在地上,碎成透明的花。


  如果神俯視世界,會凝視每個路人麼?就像孩子蹲在樹根旁看著忙忙碌碌進進出出的蟻群,拿著樹棍在蟻洞裡捅來捅去,卻不會真正凝視其中任何一隻。

因為我生命中最後的這些意義……雖然像是浮光中的幻影那樣縹緲……但也是我人生中僅有的東西了!」他用力把雪茄煙頭噴出車外,「誰敢碰我的最後一塊奶油蛋糕,我怎麼能不跟他們玩命?」

活著的意思……是在你快死的瞬間劃過你腦海的那些事啊……


每個人都有些事是要藏在心裡的對吧?就像「EVA」裡的「絕對領域」,絕對的心靈領域,不想別人走進來。譬如他的心裡藏著一輛千瘡百孔的邁巴赫,夢裡忽然醒來的時候,常常覺得自己還坐在那輛車裡,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音響裡重複放著那首歌。他從不跟人說起那件事,因為別人不會瞭解。既然這樣,為什麼要跟別人說?

  有些回憶是不太好的,這種苦自己吃就好了,沒什麼值得分享的。有人願意和你在淒冷的夜裡一起坐在一輛破車裡聽下雨麼?


死去的物質才是最好的材料。欲煉出黃金,必先殺死白銀,欲煉出利劍,必先殺死鋼鐵。而死人之國尼伯龍根裡,遍地都是死去的物質。曾經有煉金術師描述過那個國度……沒有白天和黑夜,天空裡始終浮動著半暗半明的光,地面和山巒是古銅色的,由死去的土和金屬構成,天空是灰色的,由死去的空氣構成的,火焰是冰冷的藍色,由死去的火元素構成,水不能浮起任何東西,因為水也是死的。那裡有城市,用死去生命的骨骼構建,第五元素『精神』富集在裡面,能夠煉出傳說中的『賢者之石』。所以你能理解為何煉金術師們無限嚮往它,尼伯龍根的灰塵對他們而言都價值連城。瓦格納在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中說,侏儒竊取了尼伯龍根的黃金,鑄造的戒指具有統治世界的魔力,和煉金術師們說的很像。

真正的古文明,可能藏在另外的維度,去那裡,需要經過神秘的入口。


畫畫的說龍的步驟是「一畫鹿角二蝦目、三畫狗鼻四牛嘴、五畫獅鬃六魚鱗、七畫蛇身八火炎,九畫雞腳畫龍罷」,說白了就是個「九不像」。

  「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


可你發現你並不討厭他,因為你也跟他一樣……隔著人來人往,觀察者和被觀察者是一樣的。」

  「孤獨麼?」

  「京師鬼車鳥晝夜叫,及月餘,其聲甚哀,更聚鳴於觀象台,尤異。」

  那就是感情啊,陳雯雯說的,是曾經一起分享時光的人才會有的東西。局外人永遠都傻逼,永遠不知道女孩子跟你笑笑的時候,發給男朋友的短信裡有多少柔情。

「校長說的,你就只有這些東西,就算沒有人家多,甚至都是垃圾,你也不想失去,對不對?不想什麼都沒有。」


  「阿門。」他輕聲說著,開始在頻道裡刷裡爾克的長詩,「這是魂魄的礦井,幽昧、蠻遠。他們沉默地穿行在黑暗裡,彷彿隱秘的銀脈。血從巖根之間湧出,漫向人的世界,在永夜裡,它重如磐石……」

  「但是混血種仍有一半是人類,不是麼?他有人類一切的弱點,就像我們每個人靈魂深處最卑微、最弱小、最可憐的自己。」肯德基先生的聲調變了,低沉,略帶沙啞,「我們都不是些公義心十足的傢伙,我們幫助他,因為那就像幫助自己。」


祝你無邊落木蕭蕭下西出陽關無故人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黃沙鬼守屍。

  「就算你把虐殺女人稱作快樂,十五天的快樂抵得過你的一生麼?」

  「你是執法人,你永遠不會懂。其實我根本沒有付出什麼代價,因為我的一生一文不值。」

「你們這種人不會理解的,一輩子沒有見過光的蛾子,遇到火就會撲上去。燒死別人無所謂,燒死自己也不可惜,燒掉整個世界都沒什麼,只是想要那光……」櫻井明伸出手在空氣中虛抓,彷彿他面前站著什麼鮮活的影子,他想把那個人摟在懷裡,「這是一隻蛾子對光的飢渴啊!」

  「如果黑暗中的蛾子曾經體會過那麼一點點光,它也不會不惜把整個世界都燒起來,只為了讓自己暖和起來。你說對不對?

  「我跟你說父母雙亡是世界上最好的事,這樣你可以隨便騷擾班裡最漂亮的女生,在外面打了人對方家長也找不到人告狀,所以你看小說裡的劍俠很多都是父母雙亡。我生來是個要當劍俠的人啊,」夜叉叼上一根煙,「就是偶爾覺得有點孤單,不過孤單起來你就會覺得自己越發地像個劍俠對不對?」

  「人性中就有暴力的一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暴力。想要控制暴力,就需要掌握更大的暴力。」橘政宗緩緩地說,「想要終結暴力……就得先成為最大的暴力。」

混黑道也得謹守規矩,日本是個講規矩和傳統的地方,誰也不敢踏過界,踏過界可能會死。但極樂館是個沒有規矩的地方,在這裡贏家說話,客人們的慾望可以得到最大的滿足,只要你從贏得的錢中拿出足夠的一筆,你就可以實現各種背德的、骯髒的、違法的甚至血腥的願望,沒有人會追究,一切風險都由極樂館承擔。極樂館是隨心所欲的地方、無法無天的地方,無所謂法律不法律規矩不規矩,在這裡只用錢說話。

  跟日本黑道略有關係的客人們對極樂館充滿敬畏,這間賭場就像是盛開在大阪山中的一朵妖花,違反時令,永不凋零,像是傳說中滅世的紅蓮。


這個頂級套間的地面上鋪著傳統的榻榻米,室內用簡約的白紙屏風分隔,窗戶敞開,放進滿地的月光。白木屏風邊放著一張小几,小几上擱著一個白瓷花瓶,花瓶裡插著一支還未綻放的春桃花。一隻白若透明的手從花瓶中拾起那支春桃,一手綰起光可鑒人的長髮,一手把這支桃花當做簪子插進去,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

  「倦兮倦兮釵為證,天子昔年親贈;

  別記風情,聊報他,一時恩遇隆;

  還釵心事付臨邛,三千弱水東,雲霞又紅;

  月影兒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來路失,回首一場空。」

  月光中的人影且行且吟且唱,音色叫人想起斑駁的古畫。他肩披一件血紅色的廣袖和服,刺繡著大朵大朵的彼岸花,這種也被稱作曼珠沙華的石蒜科植物開出的花,紅得就像是新流的血,和男人瑩白色的皮膚交相輝映。唱這首女人歌的居然是個男子,但當他舞動起來,腰如束素肩膀伶仃,讓人全然忘記了他的性別。這是純正的日本歌舞伎,曲目卻是中國題材的《楊貴妃》,所以唱詞也全是中文的。日本歌舞伎的傳世名家阪東玉三郎首演了這幕劇,劇中阪東玉三郎飾演楊貴妃。

  跟絕大多數外國人想的都不一樣,真正的歌舞伎只有男子才能出演,在歌舞伎中飾演女人的男子被稱為女形。這種由出雲國巫女阿國創造的藝術原本確實是有女人出演的,江戶時代的「游女歌舞伎」伴隨著賣淫,之後由少男飾演女角的「若眾歌舞伎」則伴隨著同性戀情,直到「野郎歌舞伎」誕生,它才真正成為一門藝術,這以後只有成年男子可以登台。女形們用一生的時間觀察、研究和模仿女性,他們比女人更瞭解女人的美,這就像看畫的人中有些能比畫師更理解畫作一樣。他們無須靠美色,只以歌聲和舉手投足就能顛倒眾生。

  「每個人心裡都住著魔鬼,幸福是它的牢籠,當一切幸福都化作泡影,魔鬼就會衝破牢籠高唱著血腥的聖歌浮現。那時候,絕望的人將所向無敵。」老闆望著窗外。

  窗外下著淅瀝瀝的小雨,老闆靜靜地看雨,目光介乎澄澈和空洞之間,彷彿提前看到了悲劇的結尾。


  「這世界上其實從不曾有一個人能取代另一個人的位置,所謂的取代,只是以前的那個人被遺忘了。」老闆笑笑。

「是的,可龍類的力量太誘人了,人類從古到今都在研究進化為龍的技術。我們本意是要製造神,可一再地造出魔鬼來。」


  「這是王將的理論,他說這世界就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只不過吃的不是肉體,而是對方的價值。街面上的混混問店舖、妓女和毒販收取保護費,他們就是吃那些人的油膏活著,幫會的頭目們從混混那裡收錢,又是吃著混混們的油膏活著。黑道之外也一樣,企業主招募工人,是吃工人的油膏來致富,財團吃企業主,銀行吃財團,政治家是社會上最大的貪食者,他們誰都吃。他說世界就是這麼殘酷的,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所以你要想盡辦法吃人來讓自己變得壯大,爬到越高你能吃的也越多。」

雨水在街面上浩蕩奔流,渾濁的水花在腿肚上跳蕩,女孩輕盈得像是涉水過河的白鹿,腳踝上,金色的鏈子嘩嘩作響。

  在起落的裙擺和雙足之間,一直遲到的夏天彷彿忽然間降臨了。雷聲在剎那遠去,雨中的長街像是在慢鏡頭中被拉得很長很長。

「如果我的人生是一部小說的話,想來從我們來了日本,出版社就換了作者……」路明非面孔抽搐。


  「我們都是小怪獸,有一天會被正義的奧特曼殺死!」

  「是啊,我也是個忍者,與恐懼為伴。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可能生活在一場騙局裡但自己不知道,我擔心自己的記憶出偏差,就用錄音筆把我做過的事情記下來。有一天我瘋掉了或者死掉了,能證明我活過的東西就只是這些錄音帶而已。」

  「長腿你忽然變得很憂鬱,憂鬱得很感人,你是立志要當作家麼?」蘇恩曦笑。

  「別笑,每個人可能都生活在騙局中,你也不例外。我們在這裡看著路明非,知道他生活在一場虛假的愛情裡,可誰知道我們的生活之外沒有人正悄悄地看著我們呢?」酒德麻衣幽幽地說。

  「只要不是個鹹濕大叔我就沒意見!」蘇恩曦滿臉不在乎。

  酒德麻衣笑笑:「以前有個劇作家追我,跟我約會了三四次。有一次我問他說你剛開始寫一個故事的時候,知道結局是悲劇還是喜劇麼?他說我知道,悲劇還是喜劇通常在開篇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即便結尾還未確定,我已經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麼樣的情感。我說那如果你要寫一幕讓人流淚的悲劇,你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寫悲劇發生前的歡樂呢?他說喜劇中歡樂是為了讓人笑,而悲劇中的歡樂是為了讓人在結尾時的悲傷加倍,你曾有多快樂,就得用雙倍的悲傷來買單,所以一個好的劇作家必須學會寫歡樂,即使他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歡樂這種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給路明非製造了一場愛情,但因為劇作家是老闆,是標準的渾蛋,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把這個故事寫成悲劇?」


  最後留在記憶深處的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像你記住一個人往往不是因為她的美,很多年後你連她的樣子都忘記了,可偶然在人流如織的街頭聞到她慣用的香水味,你在驚悚中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卻只看見萬千過客的背影。你這才想起即便剛才和你擦肩而過的確實是她,即便你跟她面面相對,你也未必能認出她今天的樣子了。

  「奇跡,我們只能相信奇跡,記得鈴木良治的『怪獸理論』麼?」

  「記得,怎麼了?」蘇恩曦一愣。

  「鈴木良治說怪獸的內心世界是迷宮,每隻怪獸都生活在自己的迷宮中,所以他們很難找到對方。只有怪獸自己能穿越迷宮找到出口,他們在出口處相遇,那時才會產生感情。路明非和上杉家主的感情不是我們策劃出來的,他們在漆黑的長街上擁抱,天上下著大雨,那之前他們被整個東京的黑道追趕,幾百把快刀跟在後面砍。那不是個適合愛上陌生人的時刻,但就在那一刻兩隻怪獸走出了各自的迷宮。這就是奇跡,奇跡的發生不是人為的。就像昨晚你跟我說的,我們只能加速一段感情,卻不能憑空製造它。」


  「你是組長,你清楚你的權限,你也清楚秘黨的使命,你只是不喜歡,所以你想要反抗它。可無論如何我們都沒法給那個女孩一個未來,她只能終生呆在塔耳塔洛斯,蛇岐八家也只敢把她保存在金庫裡!我願意給任何人機會,但她生下來就沒有機會。」楚子航一字一頓,「不喜歡她的不是你或者我,不喜歡她的是這個世界。」


  繪梨衣解開手帕,夕陽如海潮般湧入她的視野,巨大的日輪已經觸及了海面,數千萬噸海水在她腳下緩緩地蕩漾,潮水在黑色的山崖下碎成白色的水花。風吹著數萬公頃的森林,傍晚的樹林遠看也像海,蒼紅色的大海,成千上萬的樹梢隨風搖曳,組成層層疊疊的波濤。小城小鎮沿著曲折的海岸線分佈,路明非給繪梨衣一一地講那些小鎮的名字,山崖下方就是梅津寺町,稍遠處的是山前町、月下城町和松隆町,再遠處的路明非就叫不出名字了。


  難道路鳴澤也會看《東京愛情故事》?這種魔鬼確實有點丟魔鬼界的臉吧?

  路明非還能記得那首歌,當年他靠硬記發音學會了唱那首歌。

  「不知該從何說起

  時間在悄無聲息地流逝

  那些話湧上心頭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

  雨快止了在這個只屬於我倆的黃昏

  在那天,在那時,在那地方

  如果不曾與你邂逅

  我們將永遠是陌生人

  ……

  我用所有的一切越過時空的阻隔來到你身邊

  ……

  在那天,在那時,在那地方

  如果不曾與你邂逅

  我們將永遠是陌生人。」


  「這個世界有多大,取決於你認識多少人,你每認識一個人,世界對你來說就會變大一些。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城市,有東京、巴黎、開羅、倫敦、伊斯坦布爾……但很多城市對你來說只是名字罷了,你沒去過那裡,那裡也沒有你想要拜訪的人,所以它們其實不屬於你的世界。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的人,但你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屬於你的世界。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東西,可真正屬於你的世界其實是很小的,只是你去過的地方吃過的東西和見過的落日,還有會在乎你死活的朋友。」


  「什麼是好朋友?」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

  「就是那種很神經病的朋友,不管怎麼樣都會相信你,不管怎麼樣都會跟你在一起,」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有種巨大的悲傷和強烈的酸楚充斥著他的鼻腔,路明非不知道那種情緒從何而來,只覺得自己要被那冰冷的、浩蕩的悲傷淹沒,他說,「如果世界真的不喜歡你,那世界就是我的敵人了。」

  這句陰冷囂狂的話脫口而出的瞬間,他似乎聽見熟悉的冷笑從背後傳來,那悲世的惡魔用盡一切譏誚,發出嘲諷和自嘲的笑聲。

  他猛地回頭,背後卻只是櫻花混雜著落葉飛旋,並沒有路鳴澤的影子。

  她在一場夕陽中逃離曾經刻骨銘心的東京愛情故事,一路上都滿臉笑容地陪小孩子說話,直到那張舊照片從包裡滑了出來……她忽然愣住了,彷彿聽見淹沒世界的馬蹄聲追著火車而來……那是她和男人的往事,她竭力逃離的過去,可最後那些往事還是追上了她,如狂奔的野馬群踏過她的腦海,堅硬的鐵蹄在腦神經上敲打出巨大的疼痛……她靠在這些鏡面一樣光滑的長椅上,旁若無人地哭了起來。


  無論見到什麼美女他都會打招呼,他對路明非說就算你是一隻癩蛤蟆你也要頑固地蹦到美女的視野裡,否則你就跟草叢裡成千上萬癩蛤蟆一樣,美女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不會因你而驚叫,那你的人生豈不是缺少了很多價值麼?路明非沒話可說只好說我勒個去。


  局面亂到不能再亂了,這是一場你伏殺我我再伏殺你的連環套。路明非忽然想日本就是這麼一個連環套,謎團多到數不清,他們在一座迷宮中走不出去,迷宮的道路就像是被小貓玩亂的線團。

「我們都是小怪獸,有一天會被正義的奧特曼殺死。」

  是啊你是小怪獸,可小怪獸也有小怪獸的好朋友,孤獨的小怪獸們害怕得靠在一起,但如果正義的奧特曼要來殺你,我就幫你把正義的奧特曼殺死。


  但就像皇帝必承受皇冠之重,每個人都會有強撐著堅持下去的理由,很多的時候那種理由被稱作命運,其實說到底是你自己不願意放手。

  「我們這種人,是要毀滅一些錯誤的東西,前面是山,我們就登山,前面是海,我們就渡海,前面是皇宮,我們就開炮!」路山彥嘶聲咆哮,「我們一無所有!也從不防禦!」


  「不,不僅僅是炫富。品嚐最貴的紅酒,讓這些人感覺到自己掌握著權力。昂貴的紅酒上附加著許多看不見的價值,釀酒師的精細,品酒師的稱讚,以及時尚人士的吹捧,這瓶紅酒價值八千塊,並不是裡面的酒值八千塊,而是那些蜘蛛網一樣延伸出去的、看不見的價值,它們遠比酒本身值錢。」路鳴澤輕聲說,「人類品嚐這酒,就像啜飲權力的精華,鮮紅的,和血的顏色一樣。」


喜歡一個人那麼久,那個人就和自己的過去捆在一起了,要是後悔以前喜歡誰,不就是把自己以前的時間都否定了麼?


可是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你讀完了那本書,每一行每個字都記住了,你還會翻來覆去地讀麼?或者,你就會把它收回封套裡放到書架上去?放到書架上的書,其實很少再被翻開了。


人的年紀取決於內心的慾望,50多歲的電影明星看起來像小伙子一樣風流倜儻容易衝動,50多歲的公司職員卻挺著一天天變大的肚腩準備退休,因為電影明星們有更大的慾望。慾望讓人年輕。」漢高頓了頓,「昂熱的慾望……是復仇。這種慾望比其他任何慾望更加生機勃勃,就像有毒植物的種子,會在心裡生根發芽長成大樹,最後讓樹的陰影把人的整顆心都罩住。」


  夏彌穿了件簡簡單單的白色襯衣,束腰的校服裙,黑暗裡身影是月光般的瑩白色,纖纖細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氣息,同時有陽光的暖意和露水的濕潤。楚子航忽然覺得這種氣息似曾相識,熟悉的味道在被遺忘了很久之後又回來了,有些驚訝有些欣喜,就像在一張破硬盤的角落裡,找到一張多年前的老照片,因為過度曝光而模模糊糊,只有綠色的、纖細的草尖,和女孩瘦瘦的小腿,白色的裙裾。

  也有些困惑,他想不起在哪裡聞過這種味道。

我只是想給小傢伙一點希望。他那樣的廢柴,擁有的東西太少,看重的東西也少,就那麼幾件事把心裡填得滿滿的。陳墨瞳不是他的什麼人,但在他心裡佔了很大的位置。沒有了,就會空出一塊,拿什麼都填不滿,」男人撫摸自己的左胸,「所以他才會不停地喝酒,有一種渴,只有酒才能滋潤,這種渴就是孤獨。」


  「沒關係,我喜歡他……跟他喜歡我,是沒有關係的兩件事。」女孩垂下眼簾。


  守門大爺非常激動:「你們是拍電影麼?《末代皇帝》也在這裡取景,女演員沒你們的好看!」

  「不是,」掌機的兄弟嘖嘖讚歎,「我們是人家請來拍求婚的。人家這人生就像是電影啊!」


你要是跟什麼人在一起過就明白了……那是你的時光啊……一起的回憶一起的時光,那是你自己的東西,你怎能說它不好?你不能把它給丟掉的,否則它就像被爸爸媽媽丟掉的小孩子那麼可憐……


可你連火柴都沒有誒,你的命是你的火柴麼?你只有四根,而且已經擦掉一根了。乾脆一點惠顧我的生意啦,把剩下三根拿出來一起擦掉啦,讓自己暖和一把,然後我帶你的靈魂去地獄。地獄裡面很舒服的,壞人們一起在岩漿裡泡澡講冷笑話。


你沒有感覺到絕望,是因為有人不敢讓你絕望,總是施捨似的一點點給你些希望。一旦你絕望了,就會完完全全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他們給你的愛,就像是從飯碗裡撥出來施捨給你的米粒。

鳴澤在雨中張開雙臂,嘶啞地咆哮,滿臉笑容,這一刻他是這世界上最忘我的戲子,在演出世界上最經典的悲劇,全世界的悲辛都融於他癲狂的獨白中,他的背後站著巧巧桑、李爾王、美狄亞和俄狄浦斯的群像。他看著路明非,卻彷彿在質問整個世界。

  路明非鬆開「暴怒」的刀柄,踩著龍首躍空而起,如同希臘神話中那個以蠟封羽毛為羽翼飛向太陽的美少年伊卡洛斯,張開雙臂,迎著黑暗中的火雨,彷彿要去擁抱並不存在的太陽,陶醉於它的光焰,全然不懼被高溫燒燬了羽翼而墜落。

  他沒有墜落,他被狂風托住了。巨大的骨翼張開於背後,他以翼和身組成巨大的十字,立於虛空和黑暗之中,金色瞳孔中閃爍著憤怒、仇恨和君王之罰的冷酷。他伸手向著下方的巨龍,說出了最終審判的聖言:

  「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但這一次他覺得門很重,好像要洞開一個世界。

  門開了,夕陽撲面而來。他站在陽光裡,愣住了。

  正對著門的,居然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巨大夕陽正在墜落。黯淡的陽光在地面上投下窗格的陰影,跟黑色的牢籠似的。金屬窗框銹蝕得很厲害,好幾塊玻璃碎了,晚風灌進來,遊走在屋子的每個角落。

  「有人會為你哭就說明你是個東西,不然你就不是。」他輕聲說。

  這句話裡藏著那麼多的孤獨,這份孤獨龐大得就像外面永恆凍土帶上的冰川,在年復一年的雪風中越堆越高,永不融化,越來越高峻,越來越鋒利……但是總有一天,當孤獨的重量超過了極限,它就會崩塌,雪崩的狂潮會把整個世界都吞噬。

只要動了手術,什麼人都老實了。


世界上永遠有一種生命,它的每一次死亡都會為了歸來。


  「愛有什麼用呢?」零號不耐煩地嚷嚷,「其實你從未擁有那種東西啊!你是個混血種你明白麼?你不是個人類,當你獲得能力的時候你就只能遠離人群,你注定將與孤獨為伴,就像天才、英雄和瘋子。你不需要愛,有能力就能活下去!」

  世界上不是所有愛情都有解。

  「你們這種人不會理解的,一輩子沒有見過光的蛾子,遇到火就會撲上去。燒死別人無所謂,燒死自己也不可惜,燒掉整個世界都沒什麼,只是想要那光……」櫻井明伸出手在空氣中虛抓,彷彿他面前站著什麼鮮活的影子,他想把那個人摟在懷裡,「這是一隻蛾子對光的飢渴啊!」


  「就是那些把罪惡吞噬掉的人。這個世界上並非一切正確的事情都是正義的,也並非正義的事情一定是正確的。有個詭辯的問題,在鐵路分岔的地方,一邊的鐵軌上豎著警示牌因為列車會從這邊通過,而那一邊廢棄的鐵軌上則沒有。現在火車就要來了,你站在岔道邊,火車要經過的鐵軌上有一百個孩子正在玩,他們完全沒理會警示牌,而有個孤零零的孩子在廢棄的鐵軌上玩,因為他守規矩。你可以扳動岔道,你扳不扳呢?如果你不扳,那麼會有一百個孩子死去,這是一百個不聽話的孩子;如果你扳了,火車會從那一邊的軌道上經過,只會軋死一個孩子,但那是個聽話的孩子。」施耐德直視曼施坦因的眼睛,「我親愛的曼施坦因教授,你會扳動岔道麼?」

  「我會扳動岔道,雖然我殺死了一個孩子,但我救了一百個。這樣我就是噬罪者,我做了正確的事,但是作了惡。我把罪惡吃掉了,這樣別人就可以善良無辜。」


  「堅忍、執著、殘酷、凌厲,這些與其說是人類的美德,不如說是龍的天賦屬性。作為戰士而言,龍就是那麼完美,而人類天生就懦弱,會猶豫會恐懼,也會放棄。但你和校長卻不能容忍自己有人類的缺點,你們強迫自己像龍類一樣冷酷無情。你們這種人會越來越強大,也越來越孤獨,孤獨強大得像龍一樣。」

  「要跟惡魔作戰,就得先把自己變成惡魔。」

  「可這樣即使你贏了又如何呢?那不是你的勝利,而是惡魔的勝利。」


  「大人不該覺得自己看透了孩子,孩子也別輕易覺得自己看透了大人。」


  「一切英雄都需要有吟遊詩人跟隨著吟唱他的功績,吟遊詩人就是文職人員。」


  「武士並不會因為獵犬們簇擁在他的戰馬旁而不孤獨,能讓武士不孤獨的,只能是另一個武士。」

  「可人不是斷氣的時候才真的死了。有人說人會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斷氣的時候,在生物學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時候,人們來參加他的葬禮,懷念他的一生,然後在社會中他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把他忘記的時候,那時候他才真的死了。」


總有一天你會讓這個世界不得不記住你。寧可被人憎恨而牢記,也不要毫無存在感地被遺忘

  她低著頭哼著歌,目光好像穿透了黑色的大海。她的俯視,就像是神從天空裡的御座上俯瞰人間。

我以前看書上說日本武將臨終時都要吟誦一首辭世詩,什麼『極樂地獄之端必有光明,雲霧皆散心中唯有明月。四十九年繁華一夢,榮花一期酒一盅』,還有什麼『順逆無二道,大道貫心源,五十五年夢,醒時歸一眠』,特別帶感。」


  繪梨衣眼睛裡死神般的冷酷忽然間崩潰了,那種小女孩的稚氣回到了她的眼睛裡。女孩好奇地看著路明非,並非熟人見面的欣喜,就像大街上忽然有個傻子歡呼著向你跑來,你也會忍不住好奇地看他。路明非還以為自己在努力地划水,可其實他的動作就像小鴨子用腳撥水般笨拙。繪梨衣人魚般環繞著路明非游動,不明白這個男孩為何忽然露出像是哭泣的表情。

  「祗園精舍的鐘聲,奏諸行無常之響;

  沙羅雙樹的花色,表盛者必衰之兆。

  驕者難久,恰如春宵一夢;

  猛者遂滅,好似風前之塵。」

  蘇恩曦慢悠悠地念出了《平家物語》的開篇詩:「曾經坐在王座上的生物,如今就像被驅趕到懸崖邊的狼群。」

明明沒有被朋友背叛過卻說朋友是虛假的,明明沒有受過大人社會的壓力卻堅持以睥睨的眼神來看父母,明明不懂宗教卻說神是虛偽的黑暗才是永恆的真理……


  目視!吐納!鯉口之切!拔付!切下!血振!納刀!第二輪居合斬,七階剎那,128倍神速斬!


  犬山賀靈魂深處的18歲少年發出怒獅般的咆哮,鬼丸國綱離鞘,畫出的弧線美妙得如同女孩的眉毛。因為極速刀身彎曲,這柄斬鬼之劍已經到了折斷的邊緣。

  史上從無那麼快的刀,也從無那麼詩意的殺機,寂寞得足以斬斷時光。

  居合極意!

  鬼丸國綱在這一刻終於超越了音速,音爆的效果橫掃整個舞池,空氣的高頻震動比刀更快,割開了昂熱肩頭的皮膚,血花如荻花被吹散。

少年情懷總是詩,朝起對坐說相思;扭頭卻向蘭窗下,呼來卿卿斗促織。


  所謂無悔之愛應該是那樣一種東西吧……未必要完美無缺,未必要有好結果,但多年之後你在人海中忽然抬起頭來,見遠處她獨立如礁石,你忽然驚悸忽然震動忽然潸然淚下,速度快到來不及恨或者悲傷。


  人總要抱緊什麼才知道自己真的存在,哪怕那只是個幻影。

有些女人愛上男人,只是愛上他們內心裡投射出來的、空虛的影子。


所謂櫻,其實是男人的花啊,華美而堅貞。櫻的花期只有一個星期,在一個星期裡達到極盛,然後在一夜之間凋零,在凋落的那一夜它才是最美的。就像古代的名將們,只要還活著便盡情地過轟轟烈烈的人生,墜落之時卻放下屠刀寫下一首孤寂的禪詩。Basara King就是這樣的男人,他的答案與其說是他對女性的尊重和愛,不如說是他自己的高貴和決然。他是那種生在高枝上,以絕美之姿俯瞰天下的男子,他絕不容美的東西被污染,他也不允許自己被污染。他的堅持就像武士刀那般凌厲,他的墜落會像櫻那樣美。

他是風雪中的矢車菊。

是的,那是素色的菊花,喜歡寒冷的天氣,擁有無與倫比的生命力,甚至在冰雪中都能看見它盛開。它的花語是忠誠與思念,優雅與單身,遇見,還有再生。

其實罌粟花是一種美麗的花,中國人叫它虞美人。但那是極致之美和死亡之美,令人窒息,是纏著荊棘的擁抱、天使和惡魔的化身。具體到白罌粟,還有初戀和遺忘的意思。所有花語是罌粟的男人,都會一步步走向毀滅。

  「浮華夢,三生渺渺,因緣無蹤,

  雖堪戀,何必重逢。

  息壤生生,誰當逝水,

  東流無終。」

  阪東玉三郎《楊貴妃》

就像有人想讓小白鼠去走迷宮,只需把它放在迷宮口,小白鼠在原地轉幾個圈子之後總會一頭扎進迷宮裡,在曲折的道路上狂奔。他狠狠地打了個寒戰,在這場遊戲裡他們是小白鼠,而那個操縱著他們的巨大黑影藏在視線無法抵達的至高處,冷冷地俯瞰著他們的狂奔。

  他晃了晃腦袋,想把這種詭異的念頭從腦袋裡晃出去。如果幕後的操縱者是個人的話那沒什麼,愷撒和楚子航一定能有辦法把那個人從幕後揪出來打得半死乃至於全死……可如果那不是一個人呢?如果那是被稱為「命運」的不可觸摸之物呢?路明非並不喜歡命運這種概念,因為在所有以「命運」為主題的故事裡,主人公都在不斷地找尋卻又不斷地失去。

  初中時他追看《高達Seed》,被命運鎖定的少年基拉·大和登上了高達,從強襲高達、自由高達一路開到天下第一的強襲自由高達,最終拯救了奧布,拯救了世界,成為宇宙間最強的機師和英雄,還有身兼豪門千金、宇宙歌姬、天賦女政治家多重身份的絕世美女拉克絲·克萊茵倒貼,最終成為英雄眷侶,真是一路爽歪歪。可路明非覺得男主角其實死掉了,他在登上高達之後就慢慢地死掉了,他成了世間最大的牛逼,可他失去了曾經那麼喜歡的芙蕾和16歲以前的全部人生。那個纖細敏感懦弱的基拉·大和漸漸死掉了,只剩下救世主的閃光軀殼。


  她的側影在雨中美得叫人驚心動魄,長長的睫毛上沾滿水珠,挺秀的鼻子上也掛著水珠,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整座城市。

「天地一逆旅」,每個人的一輩子都在跟死亡比偷跑,它想抓住你,你想跑得更遠看更美的世界,雖然你明知道還是會被它抓住,可只要還有一口氣你就會玩命地跑。

「心早已病了,夢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這是日本「俳聖」松尾芭蕉臨終留下的辭世俳句「旅に病で、夢は枯野をかけ迴る」,略加改動,詞意就像風過水面留下漣漪。


  風吹著他的衣擺,風間琉璃站在陽光裡微微一笑。雖然那麼鄰家,可是無人能否認他的美好,清水那麼淡的一個人,在陽光中卻會折射出無窮的光彩。

面對那雙眼睛的時候,路明非仍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悸動,好像心底某個僵硬的部位輕輕跳動起來。


風間琉璃且歌且舞,白色大袖像是白鳥的雙翼那樣展開,上面用墨筆寫滿了古老的文字,左袖象徵太陽升起、萬物生長和美夢般的人世,右袖則象徵月亮升起、枯骨寒沙和永恆的黃泉。舞著舞著他褪去了外面的白袍,露出燦爛的彩繪衣衫。觀眾們都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那件斑斕的彩衫與其說是生者的華衣,不如說是死者的葬服,綵衣上用刺繡的手法做出骷髏和蛆蟲的紋路。


  「世間一切幸福,皆月影中一現的曇花;唯有孤獨與痛,常伴在黃泉深處。」

  「後來怨恨那麼深,只因為當初相遇那麼美。」

  「倦兮倦兮,鬼骨面君;

  來路已渺,回首成空;

  斷舟浮海,相望孤城;

  猶記曰昔年恩重,恨水長東。」

  「沒覺得,我們都是武器,揮斷了就揮斷了,再拔出下一把來,你是把自己也看作武器吧?」櫻頓了頓,「大家都是凶器,同病相憐就好了。我去拿傘了。」

他心裡微微一動,便如沉寂的琴弦被撥動,浮灰飛揚起來。


  「作為魔鬼客戶經理我的目標就是要交換你的全部靈魂,可以說我的工作就是玩死你,哥哥你不讓我玩是要我失業麼嚶嚶嚶嚶。」


  這些聲音落到路明非耳朵裡,他彷彿聽見一座早已不再轉動的古董大鐘重新運轉起來,正在報時,正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眼前有破碎的畫面閃過,白色……白色的土地,一望無際的澄淨大地,白色的騎兵團……鋪天蓋地的白色騎兵團,從世界的最東方一直延伸到最西方,他們衝鋒而來,要用他們的白色把整個世界都吞沒……不!不對!那不是白色的騎兵,那是白色騎兵般洶湧的狂潮!不!還不對!那也不是狂潮,那也不是白色的,那是世界最深的黑色,那些東西所到之處,天地間再無一絲的光!

  好像是一柄巨斧把他的大腦劈開,把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塞了進去。

  接下來是幽深的地道,破碎的畫面帶著他在一條幽深的地道中爬行,他的腿似乎斷了,像蛇那樣蠕動,可他又覺得自己爬得飛快。

  他以為爬到地道的盡頭就能查出這錯誤記憶的真相了,可他爬進了一團耀眼的白光中,他似乎躺在手術台上,人聲環繞著他,像是幽靈們在竊竊私語。

  金屬器械的閃光,暗綠色和血紅色的液體在細長的玻璃管中搖晃……疼痛,不可思議的疼痛,他不顧一切地掙扎,但他好像變成了一條蠶,被繭殼死死地束縛住了。

  他覺得自己要死了,他會被這個繭殼活活地悶死。他伸手出去希望繪梨衣能扶他一把,可他根本看不見繪梨衣,他並不知道繪梨衣正像一具沒有生機的木偶那樣呆呆地站著,但眼裡流下血一般鮮紅的淚水來。木材摩擦的聲音像是千萬條蠶在咬噬桑葉,梆子敲擊的聲音像是古鐘報時,這些本該平常的聲音在他們的腦海裡迴盪,完全地壓制了他們。

  「這一路上我們將不彼此拋棄,不彼此出賣,直到死的盡頭。」她說。

人類的貪慾是比龍王還要可怕的東西,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多人都會變成龍那樣嗜血的東西。

  什麼殺氣,什麼讓人敬畏的眼神,都不過是對他的取笑。他想隱藏的只是這麼糟糕的自己罷了,為什麼還要殘忍地揭穿呢?人艱不拆啊,他已經藏得很艱難了,為什麼還要拆穿呢?


風間琉璃忽然怔住了,只覺得一道寒流穿透了身體,彷彿惡鬼在盯著他。


  「代價確實很大,可如果我不在食物鏈中往上爬,我就會失去存在的意義。血腥是高貴,是美,是物種演化的力量。只有血腥的王是真正活過的,他的臣民都是食物。」

  「王在萬眾歡呼中登上寶座,膜拜他的卻都是食物,這種說法聽起來真滑稽。」橘政宗說,「你的國家聽起來就像是一張餐桌,只有你獨自用餐。」

兩種槍聲都顯得有些孤獨,倒像是男低音和女中音在曠野上合唱一首歌曲。

現在她的長髮和風衣都在風中狂舞,有妖花怒放的感覺。

  她是一朵一輩子都含苞的花,最終綻放的時候卻這麼肆意張揚。

  烏鴉沒有捂耳朵,也沒有挪開視線,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黑鬱金香一般的女孩墜落。她似乎砸在他心裡,把那顆永遠塞滿惡意和猥瑣的心臟砸碎了。


  「在血池裡打滾的人,想從血池裡爬出去,用的卻是殺人的辦法,那就跟用血來洗自己身上的血一樣。」

  「我殺的是魔鬼。」風間琉璃冷冷地說。

  「魔鬼是殺不掉的,魔鬼在我們每個人心裡。」老人喃喃地說。

  「那就把自己也殺掉。」

  熾白色的閃電割裂天空,風間琉璃只覺得那道電光把他的腦袋也劈開了,腦海裡一片空白。恐懼如冰冷的蛇,從他的心底鑽了出來,游向他的四肢百骸。他分明可以隨手拔出刀來,可他的身體已經凍結了似的,他連動一動手指都不可能。

比如怪獸拉著車來邀請他去天上,巫醫提著黑曜石刀要把他剖心獻祭給神,還有寶石裝飾的宮殿和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華麗長廊,接著眼前世界化為流動的水,各種顏色一邊崩潰一邊化作漩渦。有趣的是無論服用那種蘑菇的人來自什麼文化背景,他都會看到墨西哥風格的景象。很多人都在服食那種蘑菇之後產生宗教信仰,讓他們覺得世界的本質其實並不是我們看到的這樣,世界還有很多神秘的門沒有打開。

然後我就把她們一刀斷喉,在她們最幸福的時候。最美的表情還沒有凝固,她們就被我製成了塑像,這樣我就把她們最美的一面保留下來了,在夢裡我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直到夢的外面有人在喊我


再度醒來的時候我在一個巨大的舞台上,有一束光從上方打到我身上,我穿著雲中絕間姬的衣服,梳著長髮,畫著盛妝。我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但被刺中胸膛的疼痛好像還留在那裡。

連環殺人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夢,夢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那些女孩的面容和我殺死她們的瞬間是清晰的。在夢裡我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殺人對我來說不是可怕的事,那是一種美,我會為女孩臨終時笑容還未完全消逝,絕望和驚恐已經出現的瞬間狂喜,看見鮮血濺出來的時候我也會興奮。


他倆之間的對話一直是如此的,男人間的對話,沒有抒情的絮語,也不會反覆追問,某句話你說過了我收到了就結束了,就像釘子釘進木頭裡。


論聖骸或者神,都是白王跟我們開的一個玩笑,殘酷的玩笑。它賜給我們神聖的血,但就是那種血脈製造出一代又一代的鬼;它賜予我們聖骸,指引我們進化為龍的道路,結果是白王血裔為了聖骸而死鬥,可聖骸從未真正給予任何人權力或者幸福。白王站在黃泉古道的盡頭,帶著嘲諷的冷笑,看著人們向它祈求權力和幸福,卑賤得像狗。


  「家族之所以那麼排斥鬼,是因為鬼是最渴望聖骸力量的人,那些對付鬼的冷酷家規其實並非要針對鬼,而是為了遏制神的復活。從太古的神代直到今天,鬼的血都是為神而流。我們的敵人不是猛鬼眾也不是王將,而是我們自己的命運,我們的命運裡寄宿著白王的鬼魂,只要那個鬼魂不被抹殺,家族乃至於日本始終都是蓋在浮沙之上的大廈。」源稚生一字一頓,「必須終結那個鬼魂!為此流再多的血也不足惜!即使這一代的人都死了,至少下一代會有稍微幸福的人生……所以老爹去了,現在輪到我去了!」

  「我是說《西遊記》那隻豬!那隻豬被妖怪架在蒸籠上開蒸了還跟兄弟們說呢,說這些妖怪不行,我一看他們就是新手把式,他們不知道加蓋兒。這蒸東西都得加個蓋兒,加蓋才能圓了氣,不用多添柴,只要小火煨著,一晚上保準爛。」

  「媽的這豬真是賤得叫人不能直視!」


  「猶豫只是留給對手更多的時間去準備。」

  「錯了就錯了吧,一個做錯的英雄,至少比什麼都不做的笨蛋好。」


  路明非自己也想不明白,就像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喜歡諾諾,也許只是因為在他那麼慫的時候,諾諾那麼好,她推開放映廳的大門,如同雷電撕裂黑色的天幕,天使翩翩降臨。

  「所有封印都會脫落,所有牢籠都會腐朽,而籠中的東西,卻是永生不滅的。」

  「我不知道,也沒人能知道。如果真有命運之輪的話,那個輪子早就轉動起來了,沒有人能阻止它,也沒有人能令它轉向。我們的力量在它面前太渺小了,我們只能在那輪子上奔跑,遵循自己的直覺。」


  有人說狂歡就是一群人的孤單,但是孤單的人湊在一起,似乎就真的溫暖起來了。源稚生也能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溫度。


  他記得某個文豪說女人化妝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場面,她們把種種精美的顏色塗抹上去,手法輕柔得像是為雛鳥梳理羽毛,於是蒼白的臉漸漸地精神煥發,絲絲嫵媚流淌在眉梢,眼波都變得明亮起來,整個過程彷彿巨匠繪製肖像,你坐在那裡看著,感受著時光流逝,心情彷彿天邊的白雲那樣變化。

  源稚女化妝就給人這樣的感覺。他的妝很淡,只用極少的一點顏色,隨著薄薄的朱色和石青抹上眉間眼角,他漸漸艷麗起來,再度呈現出介乎男女之間的妖異之美。

跟你最親的人相比,世界算什麼啊?


  「其實每個人都在表演,人生就像是一齣戲,你在戲裡扮演的總不會是真實的自己。」

  「那是你在逃避,只要你跑得夠快,孤單就抓不住你,但有一天你會累得跑不動,孤單不會,它遲早會追上你。」


他們都說天照命會讓每個人看見陽光,可我們這種生在黑暗裡的蛾子……只會被你的陽光烤成焦炭。


多少紅顏為傻逼,多少傻逼不珍惜啊

  風間琉璃卻笑了起來,是那種舞台上的狂笑,素色的和服在笑聲中震顫,衣紋彷彿流水。誰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要笑還是在表演,那種笑實在太有戲劇般的張力了,就像是殺人奪國的英雄終於得到了天下,站在世界的最高處肆無忌憚地狂笑,笑那些自不量力挑戰他的敵人,如今都已經化成了枯骨,那麼的志得意滿,那麼地目空四海。煌煌天下,他已經君臨最高處,從今以後,再沒有人能夠在他面前站著說話。

  笑裡還挾裹著那麼多年的怨與毒,源稚女並沒有騙路明非,分別的那麼多年裡,他既想跟哥哥重逢,又怨恨著他,當年的淒苦在多年的孤獨中發酵之後,變成了魔鬼般可怕的東西,深深地藏在源稚女的心底。

武士最後聽見的聲音總是風聲,那是他自己脖頸裡濺出的血的聲音,像是風聲那麼寂寞。


  也許自古以來蛇岐八家就在反覆地犯同一個錯誤,鬼才是白王所期待的後裔,所謂皇,所謂穩定的混血種,只是無聊的弱者。可弱者對強者的暴政,卻維持了那麼多年。


  那一縷刺破黑暗的光是那麼靜謐那麼美麗,卻又帶著令人戰慄的力量,每個人都想到《舊約·創世紀》中記述的、耶和華毀滅索多瑪和蛾摩拉的那一幕:「羅得到了瑣珥,日頭已經出來了,當時,耶和華將硫磺與火,從天上耶和華那裡,降於所多瑪和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全平原,並城裡所有的居民,連地上生長的都毀滅了。羅得的妻子在後邊回頭一看,就變成了一根鹽柱。」


  「是,所謂大義,就是超乎個人之上的正義,絕對的正義。」


很多人會輕易地說出寬恕二字,只是因為他們並不懂仇恨。

只為了仇恨而活著,不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可憐麼?


  「人一生能有多久,能擁有多少東西?而我所擁有的一切,都在那個初夏的夜晚失去了,這就是我的人生。我不能平靜地踏入墳墓,我只能咆哮著死去。」說到最後,昂熱的聲音彷彿金屬撞擊著發出轟鳴聲。


  「我們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著。」昂熱緩緩地說,「所謂絕對的正義,只是人們用來粉飾仇恨和渴望的名詞。如果你真的相信那種東西,那你真是太幼稚了。」


金屬碎片把源稚生割得鮮血淋漓,但他強行穿越那些碎片,如影隨形地撲向風間琉璃,從零到極速的發力只是一瞬間的事,蜘蛛切和童子切的刀光在風間琉璃眼前交錯閃動,美如空山櫻落,皓月當空。


  風間琉璃無視他的惺惺作態,默默地低下頭用手去摳自己鮮血淋漓的胸膛,像是一個木偶人在詢問自己並不存在的心。

當你所處已經是無邊的黑暗,你又怎能不飛蛾撲火?

  他又想起櫻井明臨終時說的話,他這個天照命的光,照不亮櫻井明的黑夜,那麼就化身為鬼好了,那樣才能到達鬼的世界,斬斷鬼眾的宿命。

  上杉越站在這輪黑日的正中央,念誦著古老的證言,此刻的他彷彿站在流雲火焰中的佛像,極端沉靜,威儀俱足。


  目視!吐納!鯉口之切!拔付!切下!

  因為不可思議的高速,刀在揮斬的中途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朦朦的金色光華。居合極意,曾經在犬山賀手中出現的斬切被昂熱完美地重現了,但聲勢是犬山賀的百倍。犬山賀揮出這一刀的時候極盡寂寞,是在詩意地切割時光、白鳥或者女孩的眉宇;而昂熱揮出這一刀的時候極盡莊嚴,他揮出的是山與海,他站在高台的邊緣把山一樣沉重的刀揮成海潮般的刀光。

  「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你留存。」

夢貘就是這樣一種言靈,它的名字源於某個日本神話,一種食夢為生的名叫貘的野獸。通常貘被看作是友善膽怯的野獸,在夜幕中無聲地靠近做噩夢的人,把他們的噩夢吃掉,給他們一夜好眠,然後自己帶著這些噩夢返回叢林深處。但噩夢是最惡劣最恐懼的情緒,無法被消化,所以貘只是把這種恐懼的情緒儲存在身體裡,在它死的那天,它再也無法儲存那些噩夢,於是一切的噩夢都在瞬間化為現實,距離貘最近的人被這些噩夢捲入,沒有人能從無數疊加的噩夢裡逃脫。


  紅井深處,兩個人遙遙相對,風間琉璃的瞳孔裡轉動著金色曼陀羅般的花紋,同樣的花紋也出現在源稚生的瞳孔裡,他無法挪開視線,只能順著那雙萬花筒一樣的眼睛看進風間琉璃的噩夢裡去。

  可現在風間琉璃覺得自己壓不住心底的男孩了,男孩哭得那麼絕望,濃郁的血氣帶著徹骨的疼痛從心底升到喉頭,他大口地吐血,同時克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戰爭、仇恨和貪婪都是美好的東西,它們是世界發展的源動力。唯有在戰爭的面前,人類的聰明才智才能得到最大的發揮。所以說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戰爭史。

他不斷地想到「劇本」,似乎這個世界的某處有一個劇本,上面寫著所有人的命運。

罌粟花也是有愛的啊,只是太絕對。

女人愛一個男人,往往要比男人愛一個女人的代價高很多……」

  「有時候這個代價是一生……」

  黑暗中,繪梨衣已經無聲地坐了起來,像是上了發條的人偶。隨著她緩緩地睜開眼睛,井底的黑暗被她的瞳光照亮,她的眼底彷彿流淌著熔岩。她仰望天空又俯瞰腳下,再掃視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現在你明白了麼?沒有權與力,你什麼都辦不到。你本該是個咆哮世間的怪物,可你偏偏要收斂爪牙當個廢物。」

  「作為怪物而生作為好人而死,或者活得像個好人死得像個怪物?哪一個是更悲哀的結局?」


  你以為她是公主她擁有全世界,可她以為她只擁有你和她的玩具們。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裡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國,就是歌革和瑪各,叫他們聚集爭戰。他們的人數多如海沙。

  「就像生活在夢裡一樣對麼?我明明知道這個世界有什麼東西錯了,就像夢境那樣不真實,但在這個夢裡我可以活得很好,甚至一輩子過下去?」路明非輕聲說。

  「生活在夢裡也沒什麼不好啊。」小魔鬼齜牙一笑,「其實很多人都活在夢裡,開心就好。」


因為在某種意義上說他是跟路明非一樣的死小孩,孤獨的液體多得從心裡溢出來。

我們都被某種力量影響了,那種力量能從『邏輯』上強行刪除一個人,就像在社會關係網中摳出了一個空洞,斷裂的人物關係再自行拼合,拼出來的肯定會扭曲,在普通人那裡這個扭曲很小可以被忽略,但在母親那裡,這個扭曲大到無法忽略,於是她生出了臆想。

別傻了,把它們鎖在一起的,是命運啊。

從某種意義上說諾諾已經死了,你現在看到的她活著的狀態……生命的殘影。

昏迷的女孩,宿命的矛槍,玻璃粉碎如雪,紅髮被氣流吹開,衣衫破碎,蒼白的皮膚下,暗青色的血管跳動,就像是在神罰下驚恐不安的群蛇。

  所有的元素都暗示著同一件事,那就是死亡。死亡到來的那一刻,彷彿一場盛大的美。

  「遠比你想的更加可怕,你以為龍王只能改變未來麼?不,」副校長的聲音很低,好像在講述世界終極的秘密,「它們甚至能改變過去!」


  路明非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醒在一邊無際的暴雨中,雙手提著沙漠之鷹,諾諾靜靜地站在他的背後,雙手短弧刀劃出大片黑血。雨靜靜地懸浮在天空中,奧丁站在高架橋的盡頭,八足馬噴出的雷霆化為細碎的電屑。這是一幅雨夜惡戰的靜物畫,畫中只有兩個人能夠自由行動,路明非,還有打著傘的小魔鬼。

男人就是這樣,沒酒喝的時候喝了人家一杯酒,將來沒準要拿命來還!

開始時她每死一次路明非都揪心般的難受,後來漸漸地習慣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心好像是木頭做的。


遊戲是我的特殊能力,我所能做的就是無限次地幫你重置,但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完美結局。《天地劫》有隱藏的完美結局,是因為它有個變態但是還算善良的設計師,設計命運的人可未必那麼善良啊。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你不得不離開,像河流總會離開山澗奔向大海』
『我覺得我已經很努力了,可世界還是那麼孤單』。


  「還真巧,你說的這些我都懂,」路鳴澤微笑,他的眼睛彷彿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因為我也曾在水簾洞裡,待了很多很多年……」


  「泛指那種被所有人遺忘的角落吧,靜得只能自己跟自己說話。」路鳴澤輕聲說,「這個世界上的傻猴子,並不止你一隻。傻猴子就該走傻猴子的路啊,跟著前面那人的背影,管別人說什麼呢。」

  路明非心裡微微一動,就像風吹過灌木,葉底露出藏著的繁花。

要是世界上真有師兄那麼一個人呢?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裡等著人去救他,可大家都把他忘記了,他說救救我啊我是楚子航,可大家都說你是誰楚子航又是誰……所以我不能忘了他,忘了他就再也沒人能回答他了。


  「你記得那個傻猴子麼?」路明非說,「唐三藏把他從水簾洞裡帶了出來,那是第一個帶他見光的人,所以他就一直跟著唐三藏。我就是那個傻猴子,我除了跟著跑,不知道去哪裡。世界上有很多猴子,有傻猴子也有聰明猴子,聰明猴子在哪裡都能過得好,傻猴子就只能跟著自己認的那個人跑。」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是因為夢境裡說的話我在現實裡不會記得麼?」

  「你不會記得,但我會,我知道我說過了。」

  我偶爾想你多一些,偶爾少一些,但不會停止。

  命運並非是能輕易被突破的東西,當你覺得你突破了命運的時候,命運只是換成 另外一種方式束縛著你,引導你去最終的地方。

  死侍們哭泣著或者說歡笑著,鋪天蓋地地圍了上來。


  一切都清楚了,在這個扭曲、混亂的世界裡,瘋子才是清醒的,自以為清醒的人 都被蒙蔽了。

  八足駿馬馬鬃飛動,空氣中雷屑翻飛,宿命之槍昆古尼爾上翻動著死亡的黑色氣息,奧丁的動作那麼緩慢、強大而又優雅,這是一場儀式,場剝奪生命的儀式,那 支矛一旦脫手,陳墨瞳的生命便熄滅在這個世界上。


  她倒下的動作很輕盈,像是花瓣從枝頭脫落,那是生命消逝的過程,令人想要擁抱和挽留。

,她的唇色櫻紅,眼角玫紅,帶著瀕臨死亡的、哀傷的美


  巨大的歎息聲迴盪在走廊裡,連接槍頭和諾諾的心臟的白色絲線漸漸淡化、消失,像是枯萎的植物。歎息聲是昆古尼爾發出的,這支有生命的槍疲憊地選擇了放棄。

  可現在傻猴子要走了,她忽然覺得很害怕很害怕,原來跟傻猴子分開了,坐在荒原上號啕大哭的人並不是傻猴子,而是自己。

  好孤獨啊,背後再也沒有那只傻猴子跟著自己了,你怎麼回頭都看不到他蹦蹦跳跳的影子了。心裡有什麼東西忽然坍塌了,她從 高高在上的公主寶座上跌落塵埃。

“能逃多久逃多久,生命總是個有限度的時間,重要的是現在不是未來。”
“什麼時候輪到智慧系統給人類講人生了?”


真有趣,還有十五分鐘你就要被全世界拋棄,而提醒你的傢伙可能是你未來最恐怖的敵人。
“我一直以為我的人生會是一部怪獸片,可現在看來要變成一部公路片了。”諾諾自嘲地笑笑。
“其實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部公路片,別在乎跑去哪裡,關鍵是一直在跑。”EVA說,“反正最後的目的地一定是座墓碑。”
“作為一個人工智慧,你那麼毒舌真的好麼?”


阿巴斯拍了拍芬格爾的肩膀,“別再讀任何經文了,宗教信仰這事兒不合適你。”
“怎麼就不合適我呢?”芬格爾滿臉不解,“我也想尋求真理啊!”
“你是個連神都可以出賣的人啊。”阿巴斯微笑。

一切連起來就像耶夢加得,不是夏彌,而是神話中那條咬著自己尾巴的蛇,周而復始的死迴圈。

你們兩個就這樣僵在那裡,像兩個耗完了發條的小玩具。”


“對我的事情瞭解得可真清楚,感情也是一場修行,在這條修行的道路上我死掉也是心甘情願的。”
“君王講感情,就像獅子在進食的時候祈禱。”

悲傷氤氳地瀰漫開來,填滿了深井的每個角落,它是那麼地輕柔,卻又沉重,像是水,慢慢地把人淹沒。
烏鴉忽然覺得這個夏天真的是很冷,他疲憊地擺了擺手,所有鐳射瞄準點在同一瞬間熄滅。
他走到井壁邊緣,蹲在那裡,點燃了一支菸,仰望天空,億萬的雨滴從那裡而降。

“一個人虔心誠意地為死者悲傷時,連漫天神佛都會保佑他,動武是會被神佛怪罪的。我覺得你那時候真的很悲傷,特別像條狗。

居然是個夢中夢,她前一次醒來,居然是在夢中醒來,是從一層夢境進入了另一層夢境。


側寫開始發揮作用,她慢慢地沉浸到某種情緒裡去,時間像是倒流了。
她能感覺到那個女孩了,她穿著巫女服,抱著毛絨玩具從屋子的這頭走到那頭,抱一會兒換一個,要把自己的溫暖平分給那些小傢伙,好像它們是有生命的。
她是那麼地溫暖,那麼地善良,可她恐懼,巨大的恐懼被壓抑在她心底的深處,她恐懼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東西。
當諾諾感覺到那種恐懼的時候,她狠狠地打了個寒戰,猛地轉身,彷彿有什麼惡鬼站在她的身後。


“生命,不是你生個孩子你就能給她的那種東西,生命,是你給了誰你就會失去的東西!”


他在一面櫥窗玻璃之前站住了,玻璃被擦得鏡子般亮,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到了鏡中的自己。他愣住了,左左右右地歪著頭,像是小貓看到鏡中自己的表現。

她意識到自己的心亂了,亂得像個小貓抓過的線團。


他說,“要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那墓碑該怎麼寫?”

懷疑自己會不會是隻蝴蝶的人是莊周,而龍類並不像莊周那樣浪漫,他們醒了就是醒了,醒了就要毀滅世界。


    “亡命之徒,為何你還不清醒?
    你築起心牆,已如此之久。
    唉,你這個固執的傢伙,
    但是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
    那些現在讓你快樂之事,
    也能使你心痛。
    ……
    亡命之徒,你已不再年輕,
    痛苦與飢餓,逼你回頭,
    自由,噢自由,那只是傳說,
    你的監獄是獨自穿越整個世界。
    ……
    亡命之徒,為何你還不清醒,
    從你的籬笆裡出來,敞開心門。
    也許會有風雨,但是雨後頭頂會有彩虹,
    你最好讓某人來愛你,在一切都太晚之前。”
    “《亡命之徒》?”烏鴉皺眉。


“人在這個世界上最難抹掉的痕跡,就在另一個人心裡。”


    真奇怪,心裡分明是空蕩蕩的,眼淚卻肆意地流著。


    受了那麼重的傷,卻一直緊緊地攥著拳,像是想要死死地抓住什麼人。

怪物就該孤獨,就該獨自上路,誰也別連累。

    “有過和沒有是不一樣的,”阿巴斯輕聲說,“每個人都需要自己存在的證明,這個證明是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愛人,他們需要你,所以你就存在了。如果沒有人需要你,你就不存在。”


國家,是有史以來人類能建立的最大的暴力機關,而超級大國,則是暴力機關中的暴力機關。”瓦圖京的聲音嘶啞而悠長,像是滄桑的吟遊詩人,“暴力是令人著迷的東西,一旦你曾通過暴力實現某種目標,你就會越來越依賴於它,就像上了年紀的男人依賴春藥,或者浮士德依賴魔鬼。”

有人闖入了落日地,驚動了它們,而某個意志控制著它們來獵殺倖存的闖入者。

某個無處不在的意志正在引導著他們去向迷霧的最深處。

愷撒的腦海深處像是裂開了一道縫似的,沒來由地驚悸。之前也有一次他有過類似的感覺,是對著日本帶回來的和服發呆的時候。
    如果說人的心裡是很多間的小屋,每間小屋裡藏著一個人或者一件事,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走進一間小屋,屋裡空空如也,落滿輕塵。你忽然就害怕了,你想這間屋子裡放過什麼?是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卻在你不知道的時候被搬走了。


人類就是這麼愚蠢又可悲的生物,他們已經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了但還是充滿著奴性,對比他們強大的物種既恐懼又嚮往。如果神真的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人類的選擇應該會是先試著殺死神,如果不成功的話就立刻跪下去舔神的腳丫子。


    阿巴斯沉默了很久很久,彷彿年老的吟遊詩人點燃火堆,神祕氤氳的氣氛降下,一場魔法就此展開,時間開始倒流。


    “如果有一天,阿卜杜拉·阿巴斯被證明是假的,我希望你記住這個故事。在我跟你講它的這一刻,它是真的。”

人類本就是熱愛戰爭的動物啊,只有本性裡迷戀戰爭的動物,才會總把和平掛在嘴邊。


二戰的時候,有個探險家跟非洲一個食人族的長老聊外面的事。長老聽說全世界都在打仗,死了幾千萬人,很驚訝,說那你們得吃多久啊?探險家說我們不吃人,我們只是打仗。長老吃驚地說你們可真凶殘,你們不吃他們還要殺了他們?

你那場戰爭裡,沒有無辜的人!

戰場上最可怕的對手往往不是那種眼神凌厲身形彪悍、豹子般的傢伙,而是那些眼神空洞荒蕪、安靜下來如木偶般的士兵。這些人的意志曾經被殘酷的戰場徹底打碎又重新聚合在一起,就像是在地獄中走過一次的亡魂。


    “我信,好看女孩子說的話我都信。”
    “你能不能講點理?”
    “我在跟你講感情。”
    “能不能留點餘地?講不過你我認輸行不行?”


你這個冷酷無情的混蛋,你這輩子愛過的人就只有我,要是沒有我你非得把人類都給毀滅了!所以我要給你生個女兒,這樣沒了我,在這個世界上你還會愛某個人。

可這樣完美的作品卻被註定悲劇的結局,就像什麼書上說的,所謂悲劇,就是把最美的東西打碎。


    零靜靜地躺著隨她捏,“他要去那裡是命運,命運不是劇本,不能改寫。”

在那個世界裡,託付生命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動不動就是帶著我的劍/內丹/機甲/聖衣去戰鬥吧!多少英雄人物就是死在少女這般的眼神和託付下的啊!分明當時稍微強硬一點或者垂下眼簾,不看那雙閃亮的眼睛,就可以瀟灑地離去,任憑反派怎麼撲騰,怎麼殺人如麻血流成河,你還能在遠方的小酒館裡喝一杯洗個熱水澡,沒準出門又遇到新的美少女。


她透出一種繚亂的美,卻不是那種青春活潑的靚麗,而是滄桑的、憔悴的,就像古畫上斑駁的美人。
    看到維什尼亞克的瞬間,索尼婭徹底呆住了,誰都讀不懂她的眼神,可每個人都能聽到一顆心忽然碎掉的聲音。

“我們只是路過萬物,像一陣風吹過。
    萬物對我們緘默,彷彿有一種默契,
    也許視我們半是恥辱,半是難以言喻的希望。”


“惡魔離開你的那一天,天使也會離開。”

“在死神的面前,貧富貴賤都會被虢奪,即使君王也要赤身裸體接受審判。”布寧輕聲說,“那大概是人世間最究極的正義之一。”

“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個你能為她拼命的人?誰敢傷害我女兒,就算死神!我也給他塞進焚化爐裡去!”
“那些只為自己活的人,不可悲麼?”


    如果這群年輕的富豪不過是被養育的蠱蟲,那麼養蠱的人該是何等的恐怖!又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

如果連人生都可以計算,那還有什麼不能計算?爰情、歡樂、貞操、尊嚴,為了能更多一些時間,都可以被押在桌上。


人的慾望就像是野馬,你就非得讓它跑,你不把它跑累了,它就會自己撞死在山崖上。

她之所以不說話是懶得說,以她的智商,跟同齡的孩子沒什麼好說的。
    她一言不發就揍人是因為她容易心煩,世界在別人眼裡是藍天白雲車水馬龍,在她眼裡全都是資訊流。她看一眼天上的雲就知道風的流向,玩著魔方看電視劇每句臺詞都能記得。
    從她記事起她就被鋪天蓋地的資訊流包裹,她無法忽略它們無法安靜,只要她睡醒她就會本能地開始計算。
    她很不願往人多的地方去,如果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站定,憑著那過人的聽力,無數的對話進入她的腦海,她能聽出那裡面的諂媚和欺騙。人類才是最龐大的資訊流,他們是那麼地善於爾虞我詐。
    
這是怪物女孩唯一一件無法分析理解的事,只有在曾祖母懷抱裡的時候,世界是簡單、乾淨而又清晰的,藍天是藍天,白雲是白雲,狂暴的資訊流停滯不動,只有那首歌緩緩地流動。
    從電視劇的邏輯分析,這似乎是“愛”的作用,但即使作為人形自走電腦,蘇恩曦還是沒法對愛做完整的解析。

少爺說到這裡忽然安靜下來了,安靜得令人心悸,“人可以死去,但一定要被記住,不僅要被記住,還要讓他們害怕你回來!”

    那些困擾她讓她煩躁的資訊流忽然都停滯了,世界彷彿萬古洪荒,而她心止如水,她伸手,抽牌,翻牌,乾淨利落,一氣呵成,如同書聖落下傳世的一筆,劍客刺出破天的一劍。

    “永生,永生是最深的罪孽之一。永生是神的特權,我們從神那裡偷到了這個許可權。”


所謂朋友,是一種關係,你和別人的關係,沒有了你,這種關係就不復存在,有什麼理由為了朋友捨棄自己?


你的朋友都在另一個世界裡等著把你生吞活剝。”
    “那也沒關係,反正大家都是惡鬼了。惡鬼們就該撕咬,難道握著手說同志你也來了?”


活在人世間的你們,怎麼會理解我們這種備份的想法呢?你們覺得自己是奴隸,可如果你們不死,我們連當奴隸的資格都沒有!”他低吼,“你們不是已經活夠了麼?那為什麼還不去死?讓我們呼吸一下空氣見見真正的陽光!奴隸?奴隸算什麼?奴隸的腳下還有我們這種鬼魂!


    “赫拉克利特說,沒有人能兩次涉入同一條河流。因為當你第二次涉入的時候,河裡的水已經不是之前的水了,只不過河道還保持著當初的模樣。人也一樣,每一天早晨你醒來,昨天的你就死了。你認為自己還是昨天的那個人,只是記憶跟你玩的遊戲。但記憶並非不可複製,尤其是老人的記憶,跟模糊的舊照片沒什麼區別。你們中每個人都使用過那種血清,血清讓你們重回年輕的狀態,在那個過程中你們每個人都神經錯亂過,是不是?而在那個時間段,就是你們最容易被替換掉的時間段。”偽奧金涅茲說,“你們中的有些還是當初的本體,因為那些人夠強韌和夠貪婪,至於那些漸漸對生命喪失了慾望的人,就到了被換掉的時候了。”
    路明非望向楚子航,楚子航說過類似的話,人腦是一塊容易消磁的舊硬碟,當你治好的過去創傷,跟你曾經最討厭的人和解,那樣的你還是你麼?

“沒錯我親愛的奧金涅茲,生命如你說的那麼虛無。”布寧撫摸著克里斯廷娜的長髮喃喃,“但在某時某刻,你愛著誰,那就是你活著的證據了!”


每個人都是有用的,連壞蛋都是有用的。

古老的味道,像是封存在罐子裡的泥土,又像是烈火裡烤著的骨頭

因為她的生命是短暫的,短得看不到未來,與其寂寞地死掉,不如飛蛾撲火。

每個人在死亡面前都是一無所有的。

愛是你們人類的同病相憐,是你們用來溫暖自己的幻想。


    “沒錯,愛是人類的同病相憐。而你,卻是一個沒有人可憐的病人。

“那樣你就是全新的了,沒有父母,也沒有朋友,沒有人在乎你從哪裡來,所有人都希望你趕快去死。你有力量,那又怎麼樣?你能把擋你路的人都殺掉,那又怎麼樣?你是什麼?你的存在毫無意義,一個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的怪物。”路明非大聲地嘲笑,“你是個怪物,不是因為你長得奇怪,而是因為你孤零零地沒有同類。就像《弗蘭肯斯坦》裡的那個怪物,他把自己燒死了,為什麼呢?因為他是錯誤,是個孤零零的錯誤,不被祝福也不被期待,那樣的存在有什麼意義?你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我沒有家人,我沒有過去,也不需要有未來。我可以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因為我無所畏懼。”

“你怎麼可能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呢?君王是孤獨的,但她永不獨行。”

“只要她舉起旗幟,就會有臣民在那旗幟下聚集。”


騎士對君主的效忠難道不是控制?臣民對國王繳納稅款難道不是控制?信徒如羊群般走進教堂難道不是控制?那些不受控制的人是什麼下場?他們被帶去刑場,當著無數人的面用斷頭臺處決!控制是一門偉大的藝術,我們面對的是強大的敵人,我們需要最大的忠誠!

“因為他原本沒有自己的人生,只有那個孩子,是他存在過的證明。”
“我們曾經看過這個世界,我們不是毫無意義的。”

活得太久真的不好,活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

是那個孩子,那個長得跟我很像的孩子,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忽然傻了,我想這個世界其實不再需要我了,那個孩子活下去,奧金涅茲也就繼續活下去了。沒有人會在乎那是不是真正的奧金涅茲。最後一個在乎我是誰的人,已經被我親手殺掉了。這麼多年,我用盡了所有力氣活下來,但活下來的只是這個很像奧金涅茲的驅殼,裡面裝著的東西早就變了。

啊,我們的孩子將踏著諸王的墓碑眺望浩瀚的冰洋……啊,埋葬了靈魂之後便可走上坦蕩的征途……啊,腐朽的殿堂裡矗立著屬於他一人的王座……啊,骷髏累起的高塔之下會誕生新的神明……”

我兒子就是我兒子!怪物也是我兒子!

接近介面的時候像是在稜鏡中穿梭,但更像是在一片被詛咒的樹林中奔跑,你在奔跑你的朋友也在奔跑,你們可能正擦肩而過,卻看不到彼此。


妒忌就像帶毒的火焰,燒得她心臟都疼,她狠狠地咬著牙,激動得渾身哆嗦。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裡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國,就是歌革和瑪各,叫他們聚集征戰,他們的人數多如沙海。”

“如果神命令一個母親殺死她的孩子,他就不是神了,應該從黃金的寶座上把他拉下來。”

她用那麼平靜卻又那麼驕傲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彷彿時光倒流後她回到了最好的年紀,那麼地風姿綽約,甚至飛揚跋扈,她身上那股冷豔的氣息會讓人忽略她的年紀,讓人覺得是男人都會愛上這樣的女人。

他合身撞向終點,在外面看來那不過是野狗在最後一刻失去了平衡,但在他的感覺裡那是共工撞向不周山般的勇烈。

“你們怎麼敢!怎麼敢!!怎麼敢!!!”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冰湖上回蕩,像是從天穹正中央筆直地傳下,又在大地和天空之間反覆迴盪。
    事實上這兩個聲音都是他一個人發出的,像是真的有另一個人在他的身體裡甦醒。
    連地獄犬們都為之恐慌,不久之前噴吐火焰的巨龍從冰湖上消失了,此刻卻有一個更加恐怖的君王出現了,他的氣息無處不在,他的威嚴和憤怒彷彿實質。

    回來了,那種君臨天下的憤怒又回來了,凶暴的神情浮現,他的聲音尖利而扭曲,像是從彎曲的白銀號角里吹出來的,惡魔的悲號。
    他分不清這是他自己的聲音或者心中魔鬼的聲音,悲傷和憤怒把他的腦海燒得一片通明……殺了他們麼?殺了!殺了!那就……如君所願!


    “你們真是一幫狗孃養的混蛋啊。”路明非說,“這不是什麼伊甸園,只是一個養珍珠雞的大籠子,每個人都是待宰的珍珠雞。”
    “有時候我也這麼覺得。”路麟城說,“但這個祕密不能告訴所有的珍珠雞,那樣他們會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他緊抱著喬薇尼卻把頭偎依在喬薇尼懷裡,也不知道是孩子要保護母親,還是母親保護著孩子。


    別以為自己是救主,你才是悲劇的源頭,而你蠢到相信那個蠱惑你的寄生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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