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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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64個字啊
和原本想的好像有點不同
其實一開始便沒有完整的構想
彷彿寫了後腦子才開始跟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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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兒

一大片綠色的圖畫中,一個穿著汗衫、短褲,戴著斗笠的漢子有韻律地插秧。遠方一個穿著淡藍色襯衫、休閒褲的孩子跑著,直到田間的小路上,看來約二十歲出頭,雖帶了點憂鬱,笑起來卻仍像個小孩。那漢子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斗笠下的那張臉除了多了點滄桑和霸氣外,兩人倒長得蠻像。他離開了水田走到水溝旁,開了馬達洗了手,和那孩子到了樹下坐著。
「阿爹!這塊心田還順利嗎!像蝌蚪變成青蛙嗎?」
「孩子!汗水日日滋潤心兒,如小狗兒看著門,心田當然不會乾涸。倒是要小心小人小手段,使起計兒夜夜磨,磨去大義大人大氣魄。」
「小人兒聽來可厲害啦!同螞蟻兒也撼大樹嗎?大人們這下如何對抗?學天祥那般也照丹青嗎?」
「家鄉人可不怕小人,他們有媽祖保佑著,只是有時會流點淚;雲兒也不怕風吹,他們有水蒸氣保佑著,只是有時會下點雨。」
「您可沒跟我說過家鄉是怎樣的,彷彿蝶兒不曾經過蟲兒一樣。」
「你也沒跟我說過工作是怎樣的,彷彿蜂蜜不曾經過蜜蜂一樣。」
「家鄉人是純樸可愛,彷彿政府不存在也沒關係。」
「工作是簡單輕鬆,彷彿老闆不存在也沒關係。」
「看來你頂愛那工作,同老鼠愛大米?」
「是頂愛,但愛不過家鄉。像老鼠愛大米,是挺愛,卻愛不過生命。阿爹!說說家鄉可愛在哪裡吧!談談生命可敬在何處吧!」
「家鄉……」一台銀色的轎車停在他們面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車裡的人按下車窗,淡淡的西洋抒情歌曲由車內傳出,駕駛旁一個約四十歲的美貌婦女問:「對不起,請問朝天宮怎麼走?」
「陌生人應該問陌生人,朝天宮應當朝天走。」那孩子開玩笑地回答。那婦人聽完後微微地皺了點眉頭。
「眉頭添點薄怒,像咖啡倒點奶精。」那漢子心裡想,但嘴裡卻說:「對不起,這小孩老不正經。」後座一個約二十歲多的女孩聽到後便轉頭看著車窗外的那男孩,那男孩原是看著水田的,此時似乎發現有目光注意著他,於是也看著車窗內的女孩。
 「呵!」婦人微笑著說:「沒關係,我那女兒過去也是這樣的,不過最近……不知怎麼了,我們就是要來求媽祖保佑她能夠像過去一樣快樂,請問您知道朝天宮怎麼走嗎?」婦人接著問。
「朝天宮的話……」那漢子食指摸了摸髭鬚想著,接著用手指比劃著說:「您在前面路口左轉,順著那條路走,會經過民享、民治、民有的路口,接著到了大同路時,您再問人會比較清楚。」
 「謝謝!」婦人微笑地道謝完後,向一旁的駕駛複述一遍,車窗緩緩往上關上,車子依著指示的方向逐漸消失,而那女孩似乎仍看著男孩,但那男孩的目光卻早已回到了水田。
 「認識怎地不打招呼?葉兒飄落風不挽留?話兒到口怎地又吞?淚兒滴落心不失落?」
「阿爹怎麼瞭解葉兒?不認識也可打招呼!蟲兒怎麼瞭解花兒?不認識也風吹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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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廟會

小藝人將糖果從半空中撒下,觀眾爭先恐後地搶拾平安糖。大街上約一層樓的高處,四處可見掛著一排紅紅的燈籠,一面寫著風調雨順、一面寫著國泰民安。
大廟外警察吹著哨子指揮交通,鼓聲和鞭炮聲轟隆隆地響起,嬰兒跟著哭了起來,有人摀起耳朵,有人瞇著眼笑著。群眾們腳步慢慢地隨人潮移動,跨過門檻,廟中香煙繚繞,信徒懷抱著一大包金紙,手裡高舉著一束燃著的香,或立或跪地向媽祖求平安,流著汗、心滿意足地把香插入幾乎沒位置的香爐,再用手合十拜了拜。
「月下如仙、日下如神的女孩,既不是流星,又不是閃電,一個這鎮裡的男孩,願意知道您打哪兒來?上哪兒去?並且是不是可以稍稍停住一下?」男孩笑著對剛從廟裡走出來的女孩說。
那男孩便是之前問路時遇到的那位,那女孩比父母先從熱烘烘的廟裡走出來,流了點汗、臉兒有點紅,但也學著這鎮裡的說話方式回應他:「平常我只聽說有毒的藥品,今兒我親自聽到有毒的話語。」
  男孩笑了笑,意思是還要那麼說下去的:「有毒的藥品使人頭眩,有毒的女孩使人神迷。」
 女孩不像母親般習慣皺眉,反而也笑著對男孩說:「真話不像唱歌那樣動聽,謊言才動聽得猶如唱歌。」說完似乎有點得意。
「好燒酒能夠醉人三天,好歌聲應當醉人三年。好猴兒見了如來才不逃,好男兒見了女孩才不說謊。」
「不見過虎的人見貓也退,不吃過酒的人見糟也醉。可惜老孫是隻潑猴兒,可惜老兄是在打謊兒。」
「女孩的目光給花兒養分,女孩的氣息給風車動力。我願作朝陽花永遠向日頭臉對臉,我願作風車永遠跟著風兒轉啊轉。」
 「風車兒成天團團轉,風過後它也就板著臉。朝陽花白天倒忠心,夜來時它也就不見影。」
 「您是日兒又是風,哪來也無風兒也無晴。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結伴且徐 行?」
 「好看的雲從不落雨,好看的花從不結實。好聽的話使人開心,好聽的話不能認真。」
男孩剛要反駁,女孩卻繼續說:「男孩口上華麗的空話,孔雀身上華麗的空花。一面使人承認你話兒的美,一面使人懷疑你心兒的詭。」
女孩正要掛上勝利的笑容,想著這話多少能令他困窘,但男孩卻立即為那個華麗而辯護:「若華麗是一種罪過,天邊不應掛上五彩的虹;不應有綠草,繡上黃色的花朵;不應有蒼白星子,嵌到湛藍的天空!」
  「誰見過天邊有永遠的虹,無論星子?只見過明日黃花有永遠的愁,無論春草。我聽過多少蟲聲多少鳥語,沒聽過男孩這麼多的荒唐語!」女孩說完嘆了一口氣。
 男孩也嘆了口氣說:「若天上無日頭同雨水,五彩虹自然不會長在眼前。若我見到妳的眼睛和笑靨,讚美的語言將永遠在我的口邊。走吧!讓我向妳說說小廟一遍,允許我帶妳逛逛小鎮一天。」
「呵,永遠在口邊,也不過是永遠在口邊!日頭是將要落的,花即刻就要謝去,臉兒同嘴兒也容易乾枯,好吧!你只要帶我到廟的另一邊,我允許你說再見後想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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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兒

「好吧!那麼想妳一遍時該喚妳什麼名字?」男孩問。女孩說她叫「花兒」,她也人如其名,天生麗質,且給人一種讓人難以忘懷的朦朧氣質,這別具一格的韻味,就像一朵乍開的的白玫瑰,猶帶著清晨露珠。
 男孩正要和女孩走到廟的另一邊,此時一片烏雲遮住了毒辣的太陽,她抬頭看了看天,天空灰濛濛的,女孩突然感到一陣煩躁,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除了下雨前淡淡的泥草濕氣,還混雜著剛剛鞭炮的煙硝味。
這時她想說說話解除空氣中的煩悶,但看剛剛說得天花亂墜的男孩,此時卻掛著小孩般的笑容而不說話,她只好問他叫什麼名字。男孩說他叫「葉兒」,女孩覺得好玩,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孩,竟然會叫做葉兒,難怪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她突然發覺前面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但無論是視線或走路的方式,都給她一種怪異的感覺,彷彿她身旁沒人,而是自己走在路上似的,不過當下也沒放心上。就在這時,她突然尖叫一聲,因為前方路口一輛小客車拐了個彎後,竟然迅速地向左手邊的男孩衝來。
她用手掩住了嘴,而男孩一動也沒動地就看著車子從他身上駛過去。男孩沒有倒下,還是好端端的站在那裡,那輛車是從他身體中穿透過去的,就像是穿透一層霧,一陣風或任何一件透明的不存在的事物一樣。
她眼睜睜看著這一切。臉上從呆滯慢慢變成了難以置信,她緊緊盯著他,發現擁擠的人群從她身旁一一地穿越過他,女孩臉上猛地露出了驚恐萬狀的表情。
男孩很清楚這個答案,所以臉上還是帶著那不變的天真,但似乎多了一絲落寞和憂鬱。可是她看他的眼神中已全然沒有了甜蜜。取而代之是懼怕、恐慌。她微微顫抖著,恍如置身寒冬。然後她抱著頭慢慢蹲了下去,接著小聲的啜泣起來。
男孩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悵,這種感覺漸漸遍襲全身,他悲哀地看了她一眼。她還在那兒低頭哭泣,而男孩已轉身離去,消失在逐漸浮躁的空氣裡。
雨已經開始下了起來,遊客們紛紛跑入廟簷下避雨,大街上除了車子外,只剩下女孩和她的父母。她的父母從剛才便一直在一旁偷偷看著,他們先看到女孩恢復了微笑,心想才剛拜完就靈驗了,正要高興時,卻又發現她對著空氣說了一堆話,最後竟然蹲了下來……
女孩的父母拉著女孩的手,想要把她拉到車上,但女孩似乎不想走,她哭著說:「他說過他故鄉的廟很靈驗,他說過只要到了那兒,再說一次我們第一次相見的語言,他就要向我說說小廟一遍,他就要帶我逛逛小鎮一天,他就要想我千千萬萬遍…嗚…他說想見到我的眼睛和笑靨…他說讚美的語言將永遠在他的口邊…他說願作朝陽花永遠向日頭臉對臉…他說願作風車永遠跟著風兒轉啊轉…」
女孩後來上了車,回到了城裡的家,但只懂得待在自己的小房間裡,天天說著下雨時所說的話,她父親看了她好幾回,但最後都歎息離去;她母親還抱著他哭了好幾次,但她彷彿已經失去了靈魂,身邊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經不再重要,活著變成只是為了思念、睜開眼只是為了流淚。不久後女孩便病死了,遺言是要將骨灰灑在那廟前的樹下,她的父母也傷心地答應了。
一大片綠色的圖畫,中間有一小片是黃色,一個穿著汗衫、短褲,戴著斗笠的漢子坐在樹下欣賞著那片向陽花海。而住在廟附近的人都認識他,因為常常可以看到他出現在廟前的樹下,帶著孩子般的微笑,看著不久前樹下突然出現的一株白玫瑰…和綠葉。
奇怪的是,後來人們發現,一年四季那花兒和葉兒都不凋不謝,好像在證明什麼似的,或許應該說,像在說著什麼故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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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故事

歌聲止了,火燎半熄,月亮已沉,冷露下降。田野中寒蛩齊鳴,彷彿是一部清音奏起,作為遣送觀客之用。藍空中嵌上大而光芒有角的星子。美麗流星卻曳著長長的悅目線路,消失在天末。
場坪中人語雜亂,觀眾四散,陸續還家。遠近大路上,田野小路間,到處有談笑聲。似乎可以聽見調皮的小男孩學著故事對小女孩說:「月下如仙、日下如神的女孩,既不是流星,又不是閃電,一個這鎮裡的男孩,願意知道您打哪兒來?上哪兒去?並且是不是可以稍稍停住一下?」
百年前的今天,離小鎮很遠的一個城裡,男孩離去前跟女孩說:「我故鄉的廟很靈驗,只要到了那兒,再說一次我們第一次相見的語言,我就會向妳說說小廟一遍,帶妳逛逛小鎮一天,想妳千千萬萬遍,我們的愛是轟轟烈烈,我們的故事一定會流傳千百年,永遠存在人們的心田。」
這便是小鎮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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